艾尔莎觉得事情办的差不多,想回去看看碧粼湖的情况,于是就又回到了碧粼湖边。
她发现平时她入水的地方,多了一辆奇怪的摩托艇。它拴在岸边,与水相接的地方漂浮着淡绿的火焰。
摩托艇上贴了一张字条,艾尔莎好奇地把它揭下来看。
“艾尔莎,自我搬到碧粼湖以来,你每次不是租船就是泅水,天已经凉了,再游泳会感冒,试试我改装的摩托艇,虽然实在笨手笨脚,但花了半个月总算弄好了。你骑上试试,用恶聻驱动的,不会有大的声响。——何竹弦”
一股温情暖意涌上艾尔莎心头,白皙的脸颊透出了微微的红晕。她看了看自己的鞋,小心翼翼地用树枝刮去鞋跟沾上的泥土,轻轻地踏上摩托艇的踏板。她双手握把,摩托艇就自动开动了起来。
摩托艇飞驰而去,身后激扬起一大片水花,但它们只是轻若细雨,静静润入湖中,远远看去,像是一只疾速的鹜鸟贴近水面拂浪前行。
艾尔莎开至接近湖心的地方,突然看到了一大群鬼影,大头鬼婆婆、婴孩鬼他们尽在其中,唯独没有何竹弦的影子。
她连忙驱动摩托艇上前:“大头鬼婆婆,您好,看见何竹弦去哪了吗?”
“他去了南边,说是要清理我们呆过的痕迹,待会儿就过来。大家打算一起往北面的下游搬离,以后就不再回来了。”
艾尔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:“婆婆,您也终于愿意搬了。”
大头鬼婆婆长叹了口气:“哎,有什么办法呢,鬼医大人脾气太过随和,什么苦处都是自己忍耐担当,要是我拗住脾气不走,就等于又给他添了麻烦。你去看看他吧,也许能帮得上忙。”
“好的,我知道了,谢谢!”
艾尔莎急忙向北方驶去。
婴孩鬼纳闷地看着艾尔莎的背影,问大头鬼婆婆:“婆婆,为什么灵控者不能都像艾尔莎姐姐那样善良,总是要对我们大开杀戒呢。”
“你不懂呢,像她这样的情况,只不过是天作地和的偶然罢了。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,但她作为灵控者,喜欢上‘鬼医’大人,真的是奇迹啊。”
大头鬼婆婆注视着摩托艇在水面留下的波纹,丑陋的面容也因和蔼的目光变得温和,自语了一句:“真希望………他们能在一起啊………”
她转过身去,与众鬼一起寂寂前行。
艾尔莎直奔碧粼湖北岸,发现何竹弦正在湖面上收集淡绿色的恶聻。她迎上前去。
何竹弦看到艾尔莎来了,连忙打了个招呼:“嗨,你回来了。辛苦了。摩托艇好用不?”
“挺方便呢,很好用,”艾尔莎笑道。她看到他正在忙碌,于是又问:“他们说你正要清楚恶聻存留的痕迹,要不要我帮忙?”
“不用呢,因为恶聻是我布下的,别人一般也收不走,我的恶聻和别人颜色不太一样。
“哦………”艾尔莎点了点头,“那我在这附近等你弄完了,我们一起走?”
“还是你先走吧,我这边还要忙大约一个多小时。再有,我想让你监督大头鬼婆婆他们撤退,他们虽然表面上答应了我,可我心里知道,他们的脾气都犟着呢,搞不定过一会儿就反悔了。”
“我来的时候也碰见她了,”艾尔莎笑道,“她也对我说的是要撤,可我看她的样子,还是有点不甘心………那我先走了,好带他们去下游,有什么事要联系我。”
“嗯。”
艾尔莎驾驶着摩托艇,很快又回到了群鬼身边,大头鬼婆婆一看艾尔莎过来了,老远就问:“哎?你怎么又回来了,鬼医大人呢?”
“他说还要继续清理恶聻,让我来护送你们去下游。”
大头鬼婆婆了脸立刻板了起来:“哼,我就知道他不相信我。算了,念在他对我们不错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。”
群鬼只觉得大头鬼婆婆耍小孩脾气颇为可笑,大家窸窸窣窣地议论着,大头鬼婆婆却厉声怒骂:“看什么看,我可没说鬼医大人的坏话,谁要是敢乱传话,我灭了他!”
众鬼笑的更厉害了。
大头鬼婆婆尴尬地涨红了脸。
这时,艾尔莎发现,在碧粼湖北面不远的岸边,出现了大片淡蓝色的影子。
这是个不好的征兆。
艾尔莎定睛一看,眼前的一幕更是令她震惊:灵控者早已沿着河边布下阵仗,严守河岸。为首的正是灵控者公会的八大分会长:童巍、白佳莹、阿露西亚、班德勒、林凛、波鲁那、马尔斯和秦子墨。
童巍手中是一支细长的吊杆,只见他轻轻一甩,鱼线就抛出百米之远,直抛入群鬼之中;白佳莹在其中年龄最小,俏丽的双马尾更显出她娇小可爱,手臂上成串的水晶镯叮当作响;阿露西亚身材高大,金发碧眼,她手持一把灵控者常用的新月鬼镰,威风凛凛地站在岸边;班德勒浑身散发着神秘奇异的气息,双手变魔术一般一开一拢,一张张塔罗牌尽数呈于眼前。林凛目光锐利,右手拿着一把轻巧的十字弓,身后背着一个筒状的背包,看样子这应该是箭筒一类的东西;波鲁那从眼神上看似乎完全不在状态,他只是自顾自地杂耍,手上扔来颠去的都是石头做的小球;马尔斯手持一把短匕首,寒光闪闪;秦子墨则全身都被木制的牌符包围
除此之外,还有其他赶过来帮忙的灵控者,他们大多也是B区和C区的精英,在岸上纷纷亮出了自己的武器,气势汹涌。
这个距离的话,他们应当已经看到她了。这让艾尔莎非常窘迫,她实在不知从何开口,正思索着如何从这处境中脱身,却听岸上传来了怒骂之声:
“艾尔莎,你作为灵控者,居然为厉鬼通风报信,和他们混在一起,完全辜负了我们的信任。你怎么解释?”
是彭齐的声音,他也来了。
艾尔莎刚要开口,却看到童巍手腕一提,鱼竿向上甩起。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,就听到鬼群之中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哀鸣,一只弱小的恶鬼被鱼钩钩住甩向天空。
恶鬼还没来得及挣扎,便化成了粉末,残存的恶聻随着鱼钩的轨迹在空中画出一个“8”字,这就是他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的痕迹。
群鬼大惊失色。
艾尔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,骑着摩托艇迎上前去:“你们不要这样!维勒真不是他们杀的,这里的恶鬼没有谁会用‘焚心咒’。”
彭齐冷笑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。”
艾尔莎知道现在再解释什么掩饰什么都是无用,索性实话实说:“抱歉了,这些鬼怪之中有我的朋友。维勒被杀的事情,是我先发现的,尸体也是我转移的,因为灵控者公会对灵异案件的调查都是以发生案件的地域开始,同时伴随着对当地恶鬼的清剿。我不希望我无辜的朋友卷入其中。虽然暂时还没有找到真凶,但请求大家给我一些时间,我一定会找出真相,还大家一个交代,可以吧?”
“你的辩解还真是牵强,我觉得倒是可以这样理解:维勒发现你与碧粼湖的群鬼串通一气,所以你为了灭口杀了他。”彭齐轻描淡写地说。
艾尔莎气得涨红了脸:“有你这么随便污蔑他人的吗?无耻!”
“好啊,亮上两招,如果你不是凶手,那就自然不会用‘焚心咒’,可以随时让自己洗脱嫌疑啊。”
话音一落,彭齐一跃而起,只见他的身体周围缠绕着一团淡蓝的火焰,使他成功地漂浮在了半空。他施展轻功一般的姿态,从艾尔莎的斜前方向她冲过来。
艾尔莎并不会这种悬空的手段,只得仓促地从背后拔出双刀迎战。然而情况对她相当不利:彭齐虽浮于空中,但身下有善聻之力维持平衡,她却只能坐在颠簸的摩托艇上战斗。为了保持平衡,她不得不压低重心,整个人几乎趴在摩托艇的扶手上。这让她根本无法使出全力。
彭齐似乎也是看准了这点,拂尘上来就对着她摇晃不稳的上半身袭去。艾尔莎使双刀合成一个斜交的“十”字,顶住了彭齐的拂尘,但她的上半身却因受到冲击不断后仰,脊骨也快要因过度弯曲而折断。她索性以其中的一把刀顶住拂尘,另一把刀却从斜下方向彭齐斩去。
彭齐轻巧地向后一躲,艾尔莎也借势立起身来,正当她想要借着这个空隙喘息之时,彭齐却再度发起了攻击。他以极快的速度横挥手中的拂尘,暴风骤雨一般向艾尔莎的面部扫去,艾尔莎左右挥刀,抵挡他的袭击。
艾尔莎眼角的余光瞥见,群鬼与八大分会长他们似乎也已经开战,老弱病残的群鬼完全处于劣势,四处挨打。
“这样不行…….我要想个办法。”
一个想法极快地闪过艾尔莎的头脑,她将双手向后一甩,任彭齐的拂尘紧逼过来。突然,她右手挥刀上挑,刃尖正好刺入拂尘的尖端,她顺手一绞,拂尘上的毛就缠在刀上了。
彭齐向后用力拽拂尘,想要抽身而退,艾尔莎却抢先一步,借着两边拉扯的动势向上做了一个后空翻,将彭齐踹入水中,而她也翻身落水,不过很快,艾尔莎就扶着摩托艇,从水里爬了上来。
艾尔莎知道彭齐不通水性,这一战是他输了。可她也损失了一把双刀,虽然并不是什么值钱的武器,可只有一把刀的她要想对付这么多人,胜算就更低了。
岸上一片哗然,彭齐已然是B区的总负责人,竟被打得如此狼狈。两个灵控者把落水的彭齐救到岸边,由于呛了水,他现在有些昏迷,但现在战局紧张,只能简单地做好急救处理,再把他放到岸边平躺着。主战的八大分会长则以更凌厉的架势,团团围住了艾尔莎。他们也和彭齐一样,脚下踩着善聻,悬浮在空中。
白佳莹率先迎了过去,她细嫩的手臂向前一挥,伴随着善聻爆发的气流,七八个水晶镯一齐打了过来,艾尔莎慌忙站起挥刀弹开镯子,却即刻脚下不稳。她刚要坐下,却突然看到脚底升起了淡淡的紫色云雾,托着她悬到半空,有了和对手们相同的高度。她向前走了两步,感觉如履平地,这让她很是惊喜。
下面传来了众鬼的欢呼声:“加油!不要输给他们!”
艾尔莎定了定神,沉着地开始反击。她见林凛的武器是远程,便冲向了他那边,在这么近的距离,他的十字弓一定没有时间和机会瞄准,说不定能打开一个缺口。
果不其然,林凛刚要扣动扳机,艾尔莎便已经杀到眼前,林凛迅速地卸下搭上弓的箭,以铁箭与艾尔莎短兵相接。
“天哪,八大分会长真是名不虚传,这还是人类吗,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用十字弓。”艾尔莎在内心惊叹道。
在艾尔莎与林凛搏斗期间,另一个远程的灵控者波鲁那,从背后对准了艾尔莎。他将手中的三个球同时掷向艾尔莎,一个在她身前,两个在她身后。
掷到她眼前的那个球“嘭”地一声爆炸,这是一枚闪光弹,艾尔莎只觉眼前骤然一亮,耀眼的火球令她双眼昏花,她迅速闭上双眼,可在那一瞬间,她感觉又有一个坚硬的东西击中了后背,力道沉闷厚实,几乎要将她后背上每一根筋震断,再之后击中她后背的还有一个球,但那个球只像是雪球打在身上一样,几乎没什么感觉。艾尔莎想,也许是她的触感已然麻木。
她再也支撑不住,倒了下去,意识在一瞬间几近化为虚无。等她缓过神来,已被牢牢地捆绑住,跪坐在半空中。艾尔莎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,只见阿露西亚站在面前怒视着她,手中的镰刀抵住她的脖颈,其他的灵控者则围绕着她走来走去,似乎在查验什么。
“她不是人形厉鬼。”马尔斯说。
艾尔莎立刻想要辩解,却发现由于疲惫,气力连声带也提不起来。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放声嘶吼,但声音却细若游丝:“我…….我已经说过了,我是人类…….只是,他们之中有我重要的爱人,也有……我的朋友……..”
“叛徒,”秦子墨骂道:“有什么话等到了公会总部再说吧。”
几人带了艾尔莎刚要走,却发现面前已是一片雾瘴,虽然离岸边不到二十米,但却连岸的轮廓也看不清。
“是‘鬼迷眼’。”童巍说,他刚要抽出钓竿,却发现脸上粘了黏糊糊的东西,他伸手想要把脸上的东西拽下来,可是手却粘在了脸上。其他几个分会长的境遇也都差不多,这些黏糊糊的小球粘在他们的衣服上和手上,动弹不得。
“天哪,是‘恶聻球’,竟然有用这种低劣鬼术的家伙,黏糊糊的,恶心死人了!”白佳莹尖声嚷道。
众人脸上也是一副嫌恶的神色,但却无能为力,‘恶聻球’的效力只有五分钟,但只要沾上,是无论如何也拽不下来的,手要是碰到它也会一起被黏住。艾尔莎的身上也黏住不少,但是她手脚都被捆住,倒也没什么妨碍。
正在八大分会长陷入窘境之时,一个丑陋的影子从他们中间飞驰而过,以极快的速度抱走了艾尔莎。
是大头鬼婆婆。
“哈哈,想不到我们还有这招吧,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灵控者!虽然我们这群恶鬼都是老弱病残,可看家本领还是有一两个的。敢拐走‘鬼医’大人喜欢的姑娘,啊呸,你们想得美!”
大头鬼婆婆对着众灵控者吐了吐舌头,本来就丑陋可怕的相貌更是突出,令人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大头鬼婆婆把艾尔莎抱到湖面的时候,群鬼之中又爆发了欢呼喝彩。他们清除了艾尔莎身上的“恶聻球”,又以恶聻做了一张漂浮在湖面上的浮床,把受伤的艾尔莎放在上面。
群鬼已是摩拳擦掌,等到五分钟一过,他们就打算一齐冲上去,收拾来犯的灵控者。
只有艾尔莎知道他们这么做是自取灭亡,她拼命想要喊叫,但声音却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:“别去!别去!快跑…….”
五分钟已到,雾霾散去,八大分会长又重新显现在碧粼湖上空。虽然刚才经历了种种尴尬,但并没有因此消磨他们的气势。他们重新摆好阵型,再次登场。
班德勒口中微微念咒,一排排塔罗牌平整地列于面前,待到所有的牌尽数列齐,他阴险地微微一笑,右手打了个响指。
一张张塔罗牌自半空呼啸着扫向湖面,如箭雨倾注而下,密密麻麻地刺入湖中,所到之处恶鬼哀嚎,湖面升起淡淡的紫烟——转瞬之间碧粼湖众鬼就被消灭了大半。
艾尔莎急在心里,欲哭无泪,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站起来再战,可怎么也起不来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被消灭。她还是不愿就这样结束,想翻身入水,捡漂在远处的刀鞘。
她的刀鞘中含有大量善聻,投掷出去也能成为武器,至少打断班德勒的施术是没问题的,可她刚挪动身体,就被大头鬼婆婆察觉了。
“嗳,孩子,你这是要拿什么呀?我帮你拿。”
“刀…..刀鞘…….”艾尔莎费力地在浮床上拱来拱去,想要从上面下来,但后背的疼痛却让她无力挣扎。
“别去了吧,我马上带着你走,往上游那边逃。这帮没用的可怜家伙…….怕是都撑不了多久呢……..”
艾尔莎的眼睛湿润了:“婆婆……..您……..知道?”
大头鬼婆婆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,和蔼地说:“哎呀,当然了,这帮笨小鬼有几斤几两我都知道,大家之所以这么逞强,是因为不愿意再把‘家’丢了哇。”
“家………?”
“我们和那些横行霸道的厉鬼们不一样,都很弱小,大家都只是有些对生前亲人和朋友有些牵挂,没什么特别的执念,成不了大气候。不但会被强一些的鬼怪欺负,经常受伤,也有可能因为藏匿不好被灵控者除掉。我们整天都是提心吊胆,东躲西藏。还好有‘鬼医’大人救助,我们的伤病才被治好,有了安身之处,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快乐地在一起……其实大家都只是想保护你和‘鬼医’大人而已,因为只有你们在,才会有我们的‘家’,若是你们两个不在了,就算我们侥幸逃脱,也都只能是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……”
两行泪水自艾尔莎的脸颊缓缓落下,她在心中暗骂自己的不争气,居然在关键时刻受伤,害得伙伴们纷纷为她送命。她刚想说些什么,却看到大头鬼婆婆突然吓得缩作一团,浑身颤抖。
“怎么了…….婆婆?”
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,艾尔莎也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聻气息自北方扑面而来,将她全身死死地压在浮床上,丝毫没有反抗之力,这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慌和焦虑。波光粼粼的湖面也被这强大的气息震慑住,湖面所有的水纹都凝固成一个平面,整个碧粼湖已然成了一面镜子。死寂的阴厉之气铺满湖面,连岸边的草木也噤若寒蝉。
半空中的八大分会长也没有见过这等奇景,他们不安地小声议论,纷纷回头望向湖的北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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